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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完，软科幻梗

“我们都是命运的木偶，我只是能看见提线而已。 ”

 

R：

展信佳。

过去的很多年里，我都在筹划着要给你写这封信，可如你所见，直到现在，在你离开、一切尘埃落定之后，我才终于有勇气动笔。这封信究竟是对你还是对我自己内心的坦白呢？我已经不清楚了。

 

如果你在的话，又要嘲笑我的不干脆了。可其实啊，我一直是个果断决绝的人。因为我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本领，那就是看得见未来。

 

很想科幻小说里的桥段吧？你肯定不会相信。但是，这是确确实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。这个奇迹从我儿时就已经出现，并且可以肯定的是，到明天、到更久远的以后，都会一直延续下去。

 

我发现自己的这个本领是在五岁的时候。

那时候的我，脑海里已经会出现一些我并不曾经历过的画面。小到明天的午餐，大到全家出游的计划，它们以碎片的形式在我的眼前闪现，足够清晰，足够条理分明，让年仅五岁的我也能发现其中的不寻常。

 

那年夏天，父母终于有了久违的年休。当他们在饭桌上冥思苦想是去海南还是广州旅游时，我在一边理所当然地插话：“肯定是去草原啊。”

 

妈妈笑了：“好啊干脆就听小凯的，一起去北方避暑吧。”于是旅游计划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。那次旅行非常愉快，一直在南方长大的我第一见到了辽阔的原野，其实父母不知道的是，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海边。只是前一天我自己在草原上狂奔的画面看起来太过快乐，才让我临时改变了想法。

 

我也不知道的是，去草原一直是父母年轻时的梦想。所以他们能这么快地答应，跟我的提议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。

 

这种预知成功了第一次，就有第二次、第三次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发现没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有这样的本领，也发现了这个本领惊人的用处。我可以看到今天晚上球赛的结果，也可以预知第二天考试的题目。于是，才上小学的我，就以优异的成绩和超出年龄的判断力成为了一度的热门话题——这让我风光了好一阵，觉得自己战无不胜。

 

直到你的出生。

 

那是我八岁那年的秋天，妈妈说自己的好朋友周阿姨刚生完小宝宝，要带我去看看。这么大一件事，我却并没有在这之前看到，虽然觉得有点奇怪，但我还是跟着去了。

 

即使过去了二十年，我依然记得那天凉爽的风和铺满街道的落叶。病房里的大人们满腔喜悦地祝贺，我一时不知道去哪里，直到妈妈把我把我拉到床前：“快点来看看你的弟弟。”

 

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新生命，也是第一次见到你。妈妈絮絮叨叨地说话，周阿姨躺在床上幸福地笑，整个房间被柔和的夕阳笼罩，而你脸颊粉嘟嘟的脸颊，眼睛似睁非睁，睫毛像翅膀一样微微颤动着。我不禁伸手去戳你的脸，像柔软的白云一样的触感，然后你睁开眼，突然开始放声大哭。

 

我彻底慌了，平时自恃的冷静荡然无存。大人们手忙脚乱地去哄你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你咯咯的笑声。

 

现在想想，这次初见，或许就预示着未来我面对你时无数个兵荒马乱的瞬间吧。

 

等你长到四五岁，由于父母的忙碌以及两家人极好的关系，照顾你的任务就被交给了我。那时候我在小学高年级，正是爱玩的年纪，可放学后却不能和伙伴们一起去踢球，要赶到附近的幼儿园去接你。说不觉得不耐烦是不可能的，可我在大人面前扮演惯了成熟的形象，等到真正有任务交给我，也不得不接下。

 

但这种焦躁在看到你一摇一晃地向我走来的时候就一扫而空了。那时候的你有点胖，又被周阿姨裹成了一个粽子，像团子一样圆滚滚地跳过来，还笑嘻嘻地伸出手：“小凯哥哥，我要吃糖。”我只好叹口气承认失败，同时把刚买的糖放在你肉呼呼的手心。

 

我一向拿你没什么办法。你的淘气是一方面，另一方面是出于我突然失灵的预知。很奇怪吧，我看不到关于你的任何未来。一开始我认为是因为我们接触得太少，可当我们一天中有半天都腻在一起之后，我脑海中的画面里还是没有一丁点你的踪迹。

 

可是我们注定在一起。我终于短暂地成为了正常的孩子，为你的恶作剧而生气，为你受到表扬而开心。记得有一次你玩得太晚没有按时回家，我也帮着出门寻找。我找遍了每一个你常去的地方，小公园、漫画书店、游乐场，都不见你的踪影。喊得喉咙沙哑的我在马路边绝望地闭上了眼。只要这一次，只要这一次就好，我希望那些预示能够出现，哪怕从这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它们的能力，唯独今天，我想看看到底会在哪里找到你，这是我唯一的心愿。

 

最终奇迹没有出现。那天的最后，我在滑梯下找到了玩累睡着的你。看着你熟睡的脸，我也根本没有了训斥你的意思，只好把你背回家去。那天回家的路没有了你叽叽喳喳的吵闹，变得安宁又漫长。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，你对于我来说，比奇迹、比未来更加重要。

 

而那时候，我也渐渐从最初意识到自己能力的自鸣得意中走出来。走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：我发现我看到的未来，都不可改变。

 

有一次考试之前，我看到了自己发挥失常、让老师大惊失色的未来。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，我决定加倍努力。结果，在两天的彻夜学习之后，我病倒了。发着高烧上考场的后果就是， 我根本没有力气提笔计算，眼前的题目都是模糊的。最后我确确实实地发挥失常，和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
 

在反抗过无数次，又失败了无数次之后，我终于发现了我预测的“未来”的真实——它们只是事件会走向的必然结果，并不是奇迹，而是诅咒。提前预知了这种结果的我，就像被困在了牢笼之中，既无法改变，也无法摆脱，每天只是被动地按照命运的剧本生活而已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和波动。

 

只有你是例外。

 

上初中以后，你褪去婴儿肥，成为眉目清朗的少年。然而，无拘无束的性格还是一点儿都没变。而我考入了本市的大学，离你的学校很近，有时候还是会等你一起回家。你经常骑车在林荫道上飞驰，隔得很远就大声喊凯哥，一路猛冲，直到离我几步远才堪堪停下。我说过你很多次，可每次都被你用“源哥我的技术那可是一流的”糊弄过去，下一回依然如此。

 

你还总是嘲笑我做事太过谨慎，于是在你的怂恿下，我循规蹈矩的生活发生了变化。我开始和你去城市里每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，去登郊外最高的山、去北方滑雪。唯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，我不会被眼前纷纷扰扰的未来所困扰，我从一开始的不耐烦，变得开始期待，期待你带来的每一次惊喜。

 

你不是我的未来里唯一抓不住的风，而是唯一耀眼的的亮色。

 

当然也有发生意外的时候。还记得那次滑雪吗，你从半山腰摔到山下，当我满身冷汗地去找你时，看到你摔得七荤八素、被埋在雪堆里，还在傻兮兮地朝我笑。你说：“我算是体会到了，原来摔下山是这种感觉啊。”

 

你的笑脸和儿时一样，那样纯真，那样好看，于是责备的话被我再一次吞进了肚子。我想，我比你大八岁，总能保护你一生吧。

 

这样飞扬的你，在升入高中以后，越来越受欢迎。男生们被你的义气和勇敢折服，女生们则喜欢你的风趣和俊秀的外貌。他们簇拥着你一起回家，周末也约你出来打球和自习，再加上我有博士的课题要忙，所以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少。

 

在我们稍微疏远的那些日子里，我不停地患得患失。没错，我开始嫉妒了。

 

你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，那他们之于你呢？我嫉妒那些总是腻在你身边拜托你讲题的女生，我也嫉妒那些总是有事没事叫你出去踢球的男生。我甚至为不能进高中看你在校庆上弹奏肖邦而懊恼不已，虽然你在练习的时候我曾听过无数遍。

 

我知道，你待人总是如沐春风，有什么忙也总会尽力去帮，这种热忱与分给我的并没有什么差别，但是我们之间似乎还多了长年累月的默契。我不清楚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，有没有跟我一样，稍微有些不同？

 

那是不是爱情，当时的我还捉摸不透。我和你是同性，我并不是没有过女友，不过最后因为我提前预知了结局而黯淡地分手。而这次，我心中的悸动显然比那一次恋爱要强烈得多。虽然学习心理学的我对于同性间的感情没有成见，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如此。于是在我们每一次碰面的时候，我只好小心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。

 

冬去春来，我万万没有想到，是你先对我告了白。

 

那是个初夏的傍晚，小雨淅淅沥沥，你来我做课题的教室找我，校服衬衫被雨水打湿了一点，我猜你又是冒雨骑车过来的。教室里的其他人都走光了，你跑去把教室的门关起来，然后站到了讲台上。

 

我还在下面坐着，修改我论文的提纲。听到你清了清嗓子，我还以为你要宣布你又做了什么恶作剧，需要我跟周阿姨打掩护。

 

你的神色非常认真。你说，王俊凯，我喜欢你。

 

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中厚厚的伪装，我的小心思也随着你的这句话暴露在了空气里。尽管如此，我还以为这是你的玩笑。

 

可没想到，你加上了一句：“不是对家人朋友的喜欢，我是想跟你恋爱哦，白头到老的那种。”

 

在那之后我目瞪口呆了有几分钟？你一定很不安吧，最后才会自己跑出教室。

 

我也没有去追你，真是抱歉。我为什么会这样震惊呢，不仅仅是因为你突然的告白，还因为我终于看到了。

 

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，但在你向我表白心意的那一刻，我终于看到了关于你的未来。

 

画面中的你看起来还很年轻，却躺在病床上，紧闭着双眼。一旁的周阿姨已经哭晕过去，而我攥着你的手，怎么都不愿意松开。

 

我知道，我看到的，毫无疑问是你的结局。

 

那天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。小雨变成了大雨，我浑身湿透地回家，接下来几天都都浑浑噩噩。我以为，这是我的报应。

 

那漫长时间的洪流和岁月的阴霾在我脑海中日日盘旋，何其孤寂，何其残忍。我曾以为神给予我的是接近天堂的机会，谁知确是通向地狱的玩笑。未来，未来，撒旦将象征光明的福音书替换成对我终焉的宣判，我甚至毫无为自己辩驳的机会，就已经在事实的刀山火海里输掉了一切梦想与爱。

 

可是为什么这份惩罚要降临在你身上？你明明，有那样美好的青春啊。

 

你的话也点醒了我，我对你，毫无疑问抱有爱情。可是懦弱如我，真的能够抛下那些悲伤，和你心无旁骛地在一起吗？

 

我不知道。所以之后的一周，我都没有去你的学校等你放学，也不再回复你邀请我一起出去玩的消息。我没有办法面对你。可是这一切，都没有抵过我和你在街上的一次偶遇。

 

你和你的同学在一起，骑着车，还是穿着白色校服。你看到我，明显一愣，匆匆打了招呼就跑了，好像并没有勇气面对我的样子。

 

你并不明白那时候我的感受吧。时隔一周，鲜活的你的身影把我脑海里那些纷杂的思绪都挤了出去。虽然才一周没见，我却觉得你好像瘦了。是因为我吗？没有想到发誓要永远保护你的我，也会有这样的让你忧心的时刻。

我的脑海里有一些疯狂的思想转动着。想要追上去，想要牵起你的手，想要对你亲口说出我的爱。那些令人生厌的未来与我无关了，那一刻，我只想要抱紧你。

 

我真的这么做了，当天晚上，我终于鼓起勇气面对你，说出了我的表白。当你雀跃着扑进我怀里的那一瞬，我觉得为了这段爱情，我愿意一个人背负所有的未来，无论它们有多么悲伤。

 

我们在一起的四年，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。

 

在那之后我没有再看到过关于你的未来，我也把我知道的那个结局隐瞒到了几乎最后一刻。直到你毫无预兆地病倒、第二次化疗结束时，看着你痛苦的样子，我才最终决定，你有权利得知真相，我需要告诉你可能马上就会到来的死亡。

 

我预想了无数种发展，包括你失去生存意志的可能。可是，你居然说，谢谢我告诉了你真相。

 

你说最喜欢我的诚实和温柔，你说你真高兴在面对我的时候从不用伪装，你说太好了，知道真相以后，我们可以从容快乐地度过剩下的日子。

 

原来你是这样想的，你是我被命运捆绑的生命里唯一的救赎，原来我也是照亮你的光。

 

我想，我将不会再抱怨不公的命运，而是将它重新变为只属于我的财富。在未来没有你的日子里，我不会再庸庸碌碌，而是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，因为你告诉了我，从容幸福的路途足以打败一千个悲伤的终局。

 

今天是你走后的第二天，我也快要写完这封信了。

 

我看着你出生、长大、成熟，又在花朵般的年纪凋落。我们经历过亲情、友情，最后心怀爱情，走过了最甜蜜的日子。你的生命虽然短暂，但在我心中已经足够灿烂辉煌。你的故事既不属于过去，也不属于未来，它将超越时光的枷锁，永远伴随我的每时每刻，成为一道彩虹，一束日光，一首尚未写到结尾的长诗，一句令我无限眷恋的情歌。

 

王源，我爱你。

 

感谢你，照耀我的一生。

K

END.

灵感来源：《降临》 

题记来源：《守望者》